编译|吴莹
来源|Acquired(YouTube)
1980年6月11日,史蒂夫·鲍尔默(Steve Ballmer)成为微软公司第24名雇员,比尔·盖茨雇用的第一位商业经理。鲍尔默在1981年获得了微软8%的股份,他是第一个只通过微软公司配给的股权就成为亿万富翁的人。根据福布斯实时富豪榜,截至2025年6月26日,鲍尔默的身家高达1407亿美元,资产收益大多来自他持有的微软股票。
2001年1月至2014年2月,鲍尔默担任微软首席执行官一职,带领微软在企业业务和云计算领域获得巨大成功,但同时他在任期间微软错过了移动互联网、搜索、社交等领域的重大机遇,外界有言论直指鲍尔默是一位糟糕的CEO,2013年8月,鲍尔默披露即将在一年内退休的消息时,微软股价反而大涨了8%。
不过,鲍尔默认为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微软的CEO了。6月初,鲍尔默接受了播客采访,谈到了他担任微软CEO期间的努力和成就,也反思了其曾做出的错误决策。最后他还回忆起和比尔·盖茨关系紧张的那段日子,并透露了自己辞任微软CEO的真实原因。
精彩观点如下:
1.把IBM比作计算机领域的太阳、月亮和星星一点不为过。
2.运气在创造伟大公司的过程中很重要。
3.微软有2个绝招,其中一招是以Windows和Office为主的桌面业务,另一招是云计算,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转型到云端,可能现在已经死了。
4.要想重塑微软的品牌形象,只能任命一位新的CEO,这比起等待我做出改变更有效率。
微软与IBM
主持人:可以说您开创了微软的企业服务,对于这个事实,您有何感受?毕竟它基本定义了微软公司今天的业务大方向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。当然,这项业务不是我一个人开发的,是很多人努力的结果。微软最初是一家主要服务个人消费者的公司,在这方面我们做得很到位,这也为后续开创企业服务奠定了良好的基础,后来个人消费者的购买力逐年下降,我们就找到了企业服务这条新赛道。
主持人:非常睿智,我们把时间拨回到您刚加入微软的时候,谈谈微软与IBM的关系吧。在IBM PC推出之前,当时IBM是什么样的存在?
史蒂夫·鲍尔默:那是1980年,我刚加入微软的时候,当时流行一种说法,计算机公司只有IBM和其他,足可见IBM的地位,它制造硬件、开发软件、推出企业服务,做了计算机领域一切能做到的业务。我曾说过,把IBM比作计算机领域的太阳、月亮和星星一点不为过。
我还要提一家小公司——DEC(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),它非常重要,因为我们Windows NT之父大卫·卡特勒(David Cutler)就来自DEC。这家公司制造了迷你电脑,比房间小一些,但肯定比PC大得多。微软最初的软件都是在DEC电脑上开发的。DEC的业务也不错,但是比IBM小得多。值得一提的是,IBM曾是反垄断诉讼的对象,这场诉讼直到我来微软之后不久才了结,大概持续了11年,IBM一直在背着诉讼的环境中发展,还一直那么强大。
主持人:那次反垄断行动的结果是什么?
史蒂夫·鲍尔默:政府要求IBM分离硬件和操作系统,要允许其他硬件也能使用IBM的操作系统。我来微软后不久,IBM就打电话过来说要面谈合作,要求我们授权操作系统和语言软件,他们要在新推出的IBM PC上使用我们的操作系统。
主持人:他们为什么找你们授权操作系统?
史蒂夫·鲍尔默:IBM认为他们可以从我们这里获得CPM的许可,虽然那不是我们的产品,但他们认为可以从我们这里获得授权。后来比尔就给西雅图电脑产品公司打电话,买下了86-DOS操作系统。
主持人:所以,微软MS-DOS的授权生意在刚开始谈判的时候甚至不存在?真令人吃惊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我和比尔亲自去见了西雅图电脑产品公司的创始人,花了大概4.9万美元买下了这款操作系统,因为我们跟IBM保证会提供给他们想要的东西。
主持人:你们没有直接从这笔交易中赚很多钱是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我们当时谈判最关键的一点是,没有让IBM买断这款操作系统,我们只收了一次使用的费用,如果他们想要新的版本授权,我们就再收一次费用。一开始我们还是按照次数收费,后来就逐渐转变为按照使用时间收费了。
主持人:所以你们谈的是一个非独家协议,可以把这个操作系统,以及你们的语言软件卖给其他的制造商。面对IBM这么强势的大公司,你们是如何与他们达成协议的?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IBM自己想这么做的,他们主动提出不要定制化产品,要使用行业标准的操作系统,说是这样可以让他们的产品更灵活。他们想用Intel的部件,而不是自己的专有部件,他们也没有要求Intel为他们定制组件。当时的想法是,我们要快速行动,通过这种方式达成与IBM的合作。
主持人:多年之后,IBM卖出了大量的IBM PC,所有的应用程序开发者、软件厂商都在IBM PC中用MS-DOS操作系统来开发软件,微软从中获得了大量收益,也因此积累了平台优势,微软成了一个集合点,而在过去,这个优势是属于IBM的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他们卖出了很多电脑,按照当时的定价来看,赚的钱比微软多多了。不过这里有个小插曲,IBM PC里有个叫BIOS(基本输入输出系统)的东西,这是最底层的固件,内置在硬件里,IBM有自己的BIOS,有些应用程序对BIOS产生了依赖,他们开始产生兼容问题。那么问题来了,谁来做与IBM系统兼容的软件?我们当时不打算加入那场竞争,不想惹来知识产权或其他方面的争议。
主持人:我懂了。所以IBM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保护,可以防止微软介入把开发者和潜在客户都抢走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你得记住一点,我们现在生活在现代世界了。当时根本就没有软件行业,我们起步的时候,只有少数几家软件公司为IBM PC开发软件包,但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定制的。实际上,我们定义了现代软件业务的新形态,今天来看,很多开发者并没有做大量定制化应用,因为系统能兼容他们的软件,系统兼容才是真正的发展趋势。
主持人:所以,当时看来,这似乎是违反直觉的,表面看起来微软拱手让出了未来,允许IBM分发一个通用的操作系统,但这一步恰巧成了现代微软的起点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运气在创造伟大公司的过程中很重要。我们能解决所有问题,我们确实靠了运气,但更多是因为我们有人才、有才华,有很多努力工作的人,他们的运气组成了微软成功的大运气。
微软有2个绝招
主持人:我们来讨论下Azure,它的起源是什么?
史蒂夫·鲍尔默:大概在2005年,我看到AWS开始有点起色,我认为AWS最后肯定会上市。那时大家并没有特别重视云计算,但如果回顾20世纪90年代中期与Energizer公司合作的那些产品,会发现都与云计算有关。我们一直在用Windows做这件事,所以不会觉得云计算是突然出现的。
那个时候我认为应该要成为在云计算领域制定标准的公司,所以产品很重要,于是我找到了卡特勒(David Cutler)和阿米塔布(Utkarsh Amitabh)来做这个项目,卡特勒还带来了他喜欢的人才。我们决定构建平台,让其成为Windows平台,成为基础设施,为客户提供服务。
主持人:它没有利用微软的资源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微软的优势就是Windows底层操作系统,还有开发它的人才,所以我们有能力去做云计算这件事。我们明确表示,要把云计算打造成服务平台,吸引开发者群体,就能搭建起生态。
主持人:这群开发人员和Windows操作系统的开发人员是一批人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有重叠的开发者群体,也有不相关的。Windows和Unix操作系统都拥有强大的开发人员团队。在前端,Windows绝对更强;在后端,Unix更强。
主持人:到2006年,开发者们显然已经逐步转移到互联网这个新兴的平台中了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的,那时候互联网确实是新兴的平台。
主持人:我敢说2006年推出的Windows应用程序有多么了不起,它会席卷全球并获得1亿用户,它很伟大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如果你从生产力领域去考虑这件事,答案是肯定的,离开了这个领域,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。因为当时网络不太好,人们感觉它们不可靠,无论是带宽还是延迟问题,都比现在严重得多。所以在那个阶段Windows仍然是一个很棒的开发者生态系统。
当然,我们正在努力让Windows变得更强大,我们正在进入云计算领域,正在学习更多关于云的知识,从云端Exchange到云端的Azure,我们在研究如何让它变得容易配置,运算速度是多少,为开发者提供了哪些新服务。开发人员有两类,一类是非企业开发人员,一类是企业的开发人员,这两者的需求不太一样,非企业开发人员很多在尝试创业,愿意使用我们的产品。我们一直在努力搭建云产品,就算我后来离开了微软,Azure上升势头依然强劲。
主持人:我认为你低估了云计算的重要性。微软这样的大公司所面临的竞争压力与小公司不能比,比如移动互联网、搜索、Azure等,我认为云计算是一个极具突破性的创新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现在我们看这是个极大的创新,但在当时,公司的员工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,尤其是要事先对服务器进行大规模投入。在2008年或2009年,在云中运行一切还不是一件能让人习以为常的事情。当时在使用AWS的都是一些创业小公司。
所以必须改变我们内部员工的认知,意识到这就是我们的未来,能从中获取更多价值,可以想象一下,在云端工作,客户不再需要配置服务器等硬件,节省下来的成本会花在买微软的服务上。
我曾在一次演讲中谈到,我们正全力投入到云平台的建设中,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提醒员工,要么接受它,要么离开微软。
主持人:通过外部演讲来向你的内部员工沟通,这是个新奇的方式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对大公司内部员工来说,这是你必须做的一些事情,因为人们更相信报纸而不是内部电子邮件。
主持人:回到Azure的核心初始,我发现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是,微软有被称为服务器和工具的业务,但这并不是Azure所针对的业务,Azure最初是由一个项目孵化来的,那个项目团队与你当时正在销售的产品团队完全不同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,并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,Windows和Windows NT也是不同的开发群体。有时为了保护团体研究成果顺利产出,你不能把它和既定的产品放在一起比较。
主持人:2006年,也就是你离开微软之前七八年是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的,前八年,我是2014年离开的微软。我们一直在努力,2006年就开始在云计算领域工作,为Azure努力了8年。人们通常认为一切与科技有关的东西10分钟内就能流行起来,但其实很多事情的发展都需要一段时间,就像OpenAI早在2016年就创立了,直到2022年才被人熟知,人们会觉得它是横空出世,但不知道它在背后默默耕耘了近10年。成功之前的这些努力,我将其形容为修建甲板,为起飞那一刻做准备,所以我们在云计算领域耕耘八年不算什么,后来还在继续投入,花了更多时间和精力。
主持人:你永远无法直接创造出一项十亿美元业务,都是需要前期积累的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的,你可能会创造一些业务最后被收购,这种企业或商家我称之为“零绝招”,他们并没有可以一直产生收益的绝招,所以最终选择了被收购。还有一种公司只有一个绝招,靠这一招活得很好,我很敬佩这类公司,他们把一件事做到了极致。
主持人:只有一个绝招的公司中能诞生500亿到1000亿美元市值的公司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完全有可能,或许市值还更多。我觉得谷歌就算,它有1~1.5个绝招,你看它的收入构成,80%是搜索广告收入,但它的市值庞大,是一家大公司。我觉得靠一个绝招走得最成功的公司当属英伟达,他们就是做芯片,靠这个市值已经破万亿美元了。所以靠一招打天下的公司也很了不起,我们应该敬畏他们,尤其是那些能让这一招长期保持活力的公司,会被载入商业史册。微软有2个绝招,其中一招是以Windows和Office为主的桌面业务,另一招是云计算,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转型到云端,可能现在已经死了。现在这两招是两种不同的盈利模式,两种不同的授权模式,本质上是不同的销售策略。客户经理可以边销售应用程序,边销售各种服务。
主持人:我认为在2005年,谷歌在搜索广告方面比微软赚的钱更多,他们的搜索产品比微软更受PC用户欢迎,他们的商业模式产生了更多搜索收入,你怎么看这一点?
史蒂夫·鲍尔默:我有不同的看法。微软不单纯是销售软件,我们还有很多服务,谷歌主要依靠搜索广告获得收入,微软收入大头不是搜索广告。如果在个人消费端,可能你的这个观点是对的,但在企业端,微软的产品主要充当生产力工具的角色,是用来提高生产力的,从某个角度来说,我们从事的是生产力业务。虽然我们在个人消费领域错过了硬件机会,但在企业端我们是抓住了机会的。
主持人:也就是说你们本来可以获得4个绝招,但现在只得到了2个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的,我们没有将移动互联网视为新的绝招,错过了这个机会。不过,目前世界上有3个绝招的公司也不多,或许马斯克的商业帝国算一个,他手握汽车、通讯和太空探索。
主持人:这是一个很好的观点,我想到一家公司——索尼,虽然它远不及这些公司的市值高,但从游戏到电子消费品、电影、音乐、金融,五个细分市场带来的收益都不错,经营相当多元化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他们收购了多个领域的企业。这也是一个挺好的经营技巧,通过收购的方式来补充业务。
主持人:微软一直很重视产品,那你能回顾一下在你担任微软首席执行官期间,在非产品方面的成功和失误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最成功的就是一路从销售做到首席执行官的职位,然后建立了企业业务,带领团队开发了云端技术。从财务角度来看,我在微软担任CEO期间利润增长了3倍,事实上超过3倍,因为当时没有计入股票期权的费用,如果去掉这部分的费用,利润会更高。后来我们从股票期权过渡到股票奖励,我们是第一个做出这一重大转变的人,除了少数高级管理人员外,给员工的奖励不再是股票期权的形式,而是转变为限制性股票。
主持人:为什么要这么做呢,哪怕到现在,很多初创公司依然选择用股票期权来激励员工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因为当时互联网泡沫破裂,导致微软的股价跌了不少,员工手里的期权价值所剩无几,他们感到很沮丧,这确实影响到了公司的士气。2000年左右,我们必须完成这件大事,努力让员工能真正卖出这些期权,确保拿到手里的收益更多。
主持人:当你接任首席执行官时,这实际上是你的首要任务,就是重振士气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当我接手的时候,我还不确定我们是否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。后来我们举行了一次高管务虚会,把所有高管拉到俄勒冈州本德市的一个旅馆里,大概八九十人的样子,第一次会议我们做了一个报告,展示了大环境的问题。有一个叫奥兰多·阿亚拉(Orlando Ayala)站起来说“我是一个自豪的哥伦比亚人,但不是一个骄傲的微软人,今天我们的诚信正遭受侵犯,我个人的诚信也正面临着挑战”。他没有责怪我们表现得很糟糕,而是在强调当时大家都关心的问题,这不是一个业务问题,而是一种困扰公司员工的文化问题,我们必须把这个问题先解决掉。我们重新调整了会议讨论的方向,改变分组讨论,集中精力解决这个问题。
当时比尔正承受着反垄断带来的压力,每个人都觉得我这个举动是在针对比尔,这当然是诽谤,我只是想解决这个文化问题。公司管理不仅要关注市场问题,还要重视文化问题,在回答“我们行动慢了吗?”这个问题之前,我们需要回答“我们能不能做到”这个问题。当时政府有令要拆散微软,让我和比尔分别经营两家不同的公司,不过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计划过这件事。
主持人:所以这是你接任首席执行官的起点,互联网泡沫破裂期间反垄断问题正在主导公司的文化和外部叙事,你现在必须处理的会计难题会展示你的盈利能力,但10年后,你的业务量增长了3倍,但股价却保持不变,为什么没有得到华尔街的认可?
史蒂夫·鲍尔默:第一个原因是比尔和我总是试图告诉人们,不要对我们的股价抱太大期望,不希望他们觉得购买我们的股票是被骗了。所以每年七月都会举行的财务分析师会议上,我们总是警告人们不要太激动了,比尔和我从来没有去过季度分析师电话会议。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,你不是每天都在卖股票,所以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卖股票时的股价。因此,可以经常与投资者交谈,但我们给不了股价指导,我们只需要交付公司经营的结果。这有点像巴菲特风格,比尔和沃伦是非常好的朋友。
第二个原因是我确实在股价高得离谱的时候接手了CEO一职,一两年后互联网泡沫破裂,股价就下来了,趋于正常。并且当时我坚定地告诉人们我将花很多钱去做一些事情,这关乎微软未来的成功,但这可能不是华尔街那些人喜欢看到的局面,我被视为花钱大手大脚的人。
主持人:我理解的是,你愿意说“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”,而投资者会说“应该严格核算每一美元的支出,确保每一美元都有回报”,是这个意思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是的,这是一些投资者想听到的答案。后来人们确实担心我们的一些特许经营权业务没有未来,尤其是Windows,叙事从高股价过渡到关于特许经营权和我的一些问题上,外界认为我是一个挥金如土的人,所以股价在我任期内没有什么起色。在我任期结束时,这件事仍然困扰着我。在某个时候,我感觉太累了,但我也没办法改变在投资人心中的形象了,我要是说“我变了,不再大手大脚花钱了”我想也没人会相信。我已经这样做了大约35年,很难再改变投资者对我的看法,所以这时候可能需要一位全新的首席执行官。我在给董事会写的信里提到,要想重塑微软的品牌形象,只能任命一位新的CEO,这比起等待我做出改变更有效率。我大概是从2000年开始担任的CEO,但我从1980年开始就在微软工作了,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是公司排第二位的发言人了。
主持人:我有点感觉到你那个时候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事实并非如此,那可能是21世纪初最艰难的时期,1998年~2004年是最艰难的几年,加上面临反垄断的问题,公司任命我为CEO,比尔和我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没说过话。我不知道做他的老板意味着什么,当他邀请我担任CEO一职时,我问他:“你是真的想让我做CEO吗?还是为了应付反垄断调查推我出来做傀儡?”然后他回答说:“我是真的希望你成为微软的首席执行官。”好吧,其实就算他说要让我当这个傀儡,我也是会答应的。所以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我的尊重,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,他的一些观点我也不太认同,我们彼此都不太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,所以一年时间都没好好说话。直到我们的妻子组织了一次晚餐,把我俩凑在一起,那真是一场尴尬的聚会,吃完饭后还一起去散步了,不过我俩关系开始缓和,重新开始交流了。
比尔是首席软件工程师,和我有很大的不同,比尔研究的产品方向也和我的观点不一致。
主持人:当时是在推进Windows Longhorn项目吗?这是XP之后的版本,最后这个项目失败了。
史蒂夫·鲍尔默:Longhorn是一个错误,我必须承担责任,因为当时我是首席执行官,比尔也必须承担责任,这的确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在公司里,比尔和我对是否应该做硬件存在分歧,这对公司经营来说是一个大问题,当时想做Surface没达成一致意见,想做手机也有不同意的。
主持人:那在Azure上,你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吗?
史蒂夫·鲍尔默:比尔对Azure很满意,我和他在20世纪90年代就达成一致要做云服务,与Energizer合作是比尔的主意,不是我的,我只是一个执行者。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期出现了很多争议,我们太看重Windows的中心地位以及Windows的概念,创新的时候始终没有突破它,但外界有太多变化了,我们没有做出新的系统。也许我们应该只保留部分内核,其他一切都扔掉,从头开始才对,但那时我们对Windows过分自信了。
你要问我2000年左右我和比尔做了一些正确的决定吗?我想有的,那时候开始做Xbox。你要问我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做了太多事情了?答案也是肯定的。不过后来我和比尔的精力有点被分散掉了,那时我必须处理一些招聘方面的问题。到了2004年,比尔已经愿意和我说话了,到2006年比尔也确定了将在2008年退出微软日常管理,我想我们把事情搞砸了。说实话,告别是短暂的,漫长的告别毫无意义,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微软的CEO了。你要问我在微软什么时候做得最好,我想应该是在我负责销售业务和开拓企业服务时最成功。
主持人:最后一个问题,你为什么从微软辞职?
史蒂夫·鲍尔默:当时我脑子里在想几件事情,在想到底是什么让我备受困扰,感到头疼,其实就是手机。我坚信应该做硬件,在搜索这块我们比不过谷歌,移动硬件方面比不过苹果。
这里我想讲一个大众不太知情的故事,我们内部曾讨论过要收购一家制造手机的公司,当时想买的是HTC,他们是当时全球最大的Windows Mobile智能手机生产厂商。但收购这家公司太难了,要考虑和整合的问题有很多,我关注了两三年,最后还是没成功。
比尔和我当时其实都在焦虑我们没有王牌硬件产品,但是我们的想法总是没办法统一,就和我们紧张的关系一样,不同的是,个人关系再紧张表面也是平静的,但公司经营理念上的分歧就比较波折。硬件问题激化了我和比尔之间的矛盾,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僵硬了,最后董事会出来说“我们并不想做一部手机”。我对每个人都非常坦诚,带领管理团队向董事会介绍硬件业务的重要性,但从我们认定这是个重大决策到被董事会否决,这其中我感到不被尊重,其实董事会并没有要求我辞职,但我还是选择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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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班编辑:郭立琦审校:姜辰雨 制作:吴莹